朕亦甚想你

初云之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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撑腰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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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并非只女眷有宴,前头臣子们也是有的,皇帝虽该与臣工同饮的,可此刻过来,却也是寻常。

按照俗例,若是家中子弟争气,为表君恩,皇帝也会过来,向年长的夫人们敬酒。

此前青漓便估计过——若他当真过来,英国公府的太夫人,自己阿娘,以及怀化大将军之母与章武候之母,怕是都能得到这项殊荣。

前两个是因亲近,后两个则是因此次军功,自是格外厚待些,

有了这一层估计,闻听皇帝来了,青漓倒不怎么奇怪,斜一眼眼含期待却强自抑制住的季斐斐,微微一笑之后,便按部就班的起身,缓缓行了半礼。

毕竟尊卑有别,这类场合皆是要前头朝臣先行宴,随后再轮到后宫命妇们的,碍着这一层关系,前头朝臣们已是酒意微醺,后头命妇们却只开始没多久。

皇帝受了臣工致意,推杯换盏之后便打算往后头去了,再听陈庆说元城长公主带了季家姑娘,正往皇后面前去说了些有的没的,心里便隐约有些忧意。

——小姑娘虽不是风一吹就倒,身子却也偏柔弱,前几日诊脉后,太医还私下同他说皇后胎气不太稳,要仔细养着才是。

此刻听陈庆如此禀报,他既怒于元城长公主不识抬举,又担心小妻子为此动气,脚步不免快了许多。

陈庆在皇帝身边经年,最是明了他性情,眼见他步履匆匆,神色冷凝,便知元城长公主与那位季家姑娘只怕没好果子吃,当即便在心底叹一口气。

——自作孽,不可活,怪得了谁呢。

两殿之间距离并不远,皇帝步伐又急,过去之后,第一眼瞧见的青漓,似是积雪见了日光,他神色当即便柔和了起来。

身份位阶摆在那里,皇帝的心意也摆在那里,自然要第一个扶起的,自然是他的小皇后。

说起来,自成婚之后,二人相处时便少有拘于礼仪,今日见她微垂着头,规规矩矩行礼的模样,皇帝反倒觉得有些陌生了。

他也没停留,便大步向前,想着上前去将她扶起,眼见到了近前,一侧跪着的姑娘似是体力不支般,身子晃晃悠悠几下,便软软的瘫倒了。

换了寻常人,如此倒下,必然仪态尽失,极难入目。

可这姑娘生的娇娆,发丝散开些微,衬着隐约泛白的唇与巴掌大的脸庞,极为惹人怜惜,

好巧不巧的……恰恰挡在了皇帝面前。

内殿人不少,眼见皇帝过来,皆是眼观鼻鼻观心,不敢四下张望,饶是如此,却也用眼睛的余光将这一幕瞧个正着,面上虽不曾表露出神色,唇角却或多或少的显示出她们心底的不屑。

——这样上赶着凑上去,委实是叫人瞧不上眼。

说句贱骨头,也半分委屈不到她。

若不是情非得已,季斐斐也不想这样,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不成功便成仁,她只能赌一把。

赌这位陛下……会对自己生出几分怜爱来。

赌他会停下脚步,将自己扶起,届时,自己再顺水推舟的歪过去,表示自己非君不嫁,不在意什么名分,讲他说的动了心,再徐徐图之。

她知道那些女人看不起自己,可那又如何?

今日一过,她兴许便是娘娘了,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?

季斐斐没去看别人,只将目光温柔而期盼的落在了迎面而来的男子身上,那眼神湿润而楚楚,像是沾了雨露的一枝梨花,被春风拂过之后,簌簌的落了满地香露,动人的很。

只可惜,叫她失望了。

皇帝连余光也未曾给她半分,便大步从她歪倒的身子上跨过,一丝要停留的意思都没有,似是全然不曾见到她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。

季斐斐面色原是微白,到了此刻,却化为了带着灰的死白。

她这么一个大活人,陛下……没看见吗?

还是说……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?

更令季斐斐羞愤欲死的是,皇帝身边内侍是不离身的,他既率先过去,几位内侍自然不会停留,连犹豫都没有,便齐齐从她身上跨了过去,跟上了皇帝。

这群阉人,居然也敢如此!

韩信受□□之辱,功成名就之后终成美谈,那她这般……受这些阉人羞辱,又是为什么?

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,齐整整跪在两侧的命妇中冒出几声笑来,并非同一人所出,又是掺杂在一众人中,一时之间,季斐斐竟也分辨不出那是谁。

因着帝后俱在的关系,自是无人敢扬声,即使是发出笑声来,也几近低不可闻,但落到季斐斐耳中去,却觉似炸雷一般,震的她浑身瘫软,羞愤难言。

似是被剥光了衣服,任由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上下打量,肆意点评一般,真真正正的被踩到泥里去了。

这一回,季斐斐是真的瘫住了,身子半分力气也使不出,竟连坐起身也不成。

软绵绵的半躺在地上,她终于生出几分羞惭之色,颤抖着用衣袖勉强遮了脸,便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,只勉强合上眼,骗自己这是一场噩梦,随即便会清醒。

皇帝上前去扶起了他的皇后,语气是难掩的怜惜:“双身子呢,还行这些礼做什么。”

当着一众人的面儿,青漓难得的贤惠一回,一本正经的答道:“礼不可废,岂能因臣妾一人而改?”

瞎说,那天踩在朕脸上的,也不知是哪一个。

皇帝见她这样装模作样,倒也不曾拆穿,只手指在她手心儿勾一下,目光揶揄的往她面上一扫,这才向众人道:“诸位夫人请起,不必拘礼。”

这样的场合,即使是皇帝这般说,也没人会真的不拘礼,众人寒暄了几句,便见皇帝似是什么也不知道般,向皇后轻声问道:“做什么这是,都聚在这里,瞧着倒是热闹。”

“倒也没什么,”青漓笑盈盈的斜他一眼,别有深意道:“元城说,怕陛下与臣妾闲来无聊,要送几只小猫小狗过来逗趣儿呢。”

皇帝一点就通,随即明白过来,见小姑娘虽在笑,神色却微有不虞,便知她是有点儿不高兴了,禁不住在心里暗骂元城长公主是搅屎棍——这小祖宗近来愈发娇气,现下不高兴了,他还不知要花多久功夫才能哄好呢。

拉着她坐下,皇帝温声道:“养什么小猫小狗,太医不是都说过了吗,皇后有孕,最好不要养那些东西。”

青漓见他上道,心头也不那么堵了,甜甜的一笑,又乖乖的应道:“臣妾都听陛下的。”

皇帝见她如此,也觉松一口气,转向僵立一侧的元城长公主,淡淡笑道:“元城倒是有闲心,不去管自己身边事,竟管到朕身边来了。”

元城长公主见皇帝过来,便不易察觉的退了几步,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隐蔽,却不料皇帝头一个就问到了她,心下不免有些惊惶,强笑道:“臣妹也是一番好意,并无他心,只是生性鲁莽,怕是惹皇嫂生气了。”

她见皇帝如此做派,便知他是要为自己那位小皇嫂出气,再看他面上浅淡笑意,再想起当年溅在宫闱之中的血,更是觉得那比什么恶鬼都可怕。

心下哆嗦的厉害,元城长公主也有了决断,忙不迭跪下身,重重在自己面上扇了两记耳光,力气之大,连青漓都微微侧目。

微微抬起迅疾肿起的面颊,元城长公主极谦恭的向青漓道:“我这个人便是如此,行事之前也不知细思,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,今日多喝了几杯,便愈发昏头,竟冒犯了皇嫂,该死该死……”

这个人还真是能屈能伸,只是……

青漓在心底冷笑——你早做什么去了?

皇帝没来的时候,即使是服软也是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,眼下皇帝过来了,便低声下气装小白兔了?

——觉得我是面团,格外好拿捏,是吗?

若是方才我不曾在言语气势上将你压倒,此刻你可还会是这幅嘴脸?

真恶心!

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,现下看看,元城长公主嫁到靖安侯府去,还真是天造地设的姻缘!

青漓心地不坏,却也并非圣母。

元城长公主之所以屈服,并不是因她诚心认错,而是迫于形势的被逼无奈,若是得了机会,指不定还会卷土重来。

既然如此,她凭什么去做善人,成全这条随时可能咬人的毒蛇?

满庭命妇皆在,她若是趁此机会表示自己的仁善,指不定也能得个美名,可是青漓仍旧不想那么做。

第一,元城长公主不配。

第二,她也不需要那个所谓的名声。

对于皇帝的感情,之前她或许是迷茫的,可现在,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。

——她爱这个男人,想独自占有他,想叫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,想叫他们只有彼此,中间再没有别人。

她不想将他分给别的女人,一丝一毫也不行!

有这样的想法,又是在这样的时代,他日史书工笔,她或许也会是青史留名的妒后,注定得不到世人想要的贤后名声。

得不到就得不到吧,青漓懒洋洋的瞧一眼身侧的男人,在心底慢悠悠的笑了——反正,她也不稀罕。

神色不变,青漓看向元城长公主,语气清淡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本宫仗势欺人呢,当着陛下与诸位夫人的面儿,反倒叫本宫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

——这就是不肯原谅的意思了。

元城长公主眼底希冀的光顿时一黯。

当着一众命妇的面自扇耳光,将自己的尊严统统抛掉,她自认已经足够低声下气,却依旧不曾得到皇后宽宥。

若是换了别的时候,她指不定就要起身离去了,可是这一刻,她不敢。

即使是借她几个胆子,她也不敢。

皇长兄……还在边上看着呢。

脸已经丢完了,她也不介意再丢人些,俯身叩头道:今日是元城鲁莽,行事不端,但求皇嫂处置,臣妹绝无二话。”

青漓倒是不想元城长公主这一回如此谦卑,暗地为皇帝的威慑力咂舌,正待说话,一只手却被皇帝握住,顺势被带到了他近身去。

皇帝不看她,也没搭理跪伏于地的元城长公主,只望向尚且瘫倒在地的季斐斐,语气随意道:“那是谁家女眷?按衣着装扮,应是未出嫁才对,怎么会到了命妇宫宴这里来?”

闻听皇帝驾到时,靖安侯夫人本也是暗含期待的,期待女儿能得到皇帝青眼,期待女儿能趁机扳回一局,眼见女儿顺势在皇帝面前姿态妖娆的倒下,皇帝的脚步渐近,她激动的心都险些从喉咙里头跳出来。

可是……皇帝从女儿身上跨过去,却对她视若无睹,恍如那儿只是一团空气一般。

只这一眼,靖安侯夫人的心便凉了半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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