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于末起床去上学，他换上了一中的校服，劣质而单薄的布料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。洗完脸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冷肃而俊美的脸显得有些沉郁。
他终究还是改变了。在少管所的那些日子，在见识过里面的残暴、凶狠、黑暗与自私后，他仿佛也渐渐被磨去了曾经一味以为的正义。
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正义。人的本性就是狭隘的，这一点无从磨灭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
传来一阵敲门声。林沐年站在门外说道：“快出来吃饭，我要送你去上学。”
于末打开门走出来，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，吃完了林沐年做的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。匆忙之间上了林沐年的奥迪车，车子驶入道路上后，林沐年犹豫了一会，说道：“我今晚有点事，可能来不及接你。不然我打电话给司机，让他放学过来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于末凝视着窗外流动的风景，枯黄的落叶铺满了路边：“我自己走回来好了，反正挺近的。”
“嗯……那也行。”
走进校门，穿着校服的学生攒动的人头交织在眼前。太阳升起，深秋季节的冷风徐徐吹来，四季常青的绿色植物依旧挺立在花坛上。
陈阳骑着自行车经过于末身旁，向他打了一个招呼。不远处的苏诺清正往教学楼走去，他穿了格纹衬衫搭配白色毛衣，夹着课本，俊秀的背影在人群中分外瞩目。
于末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，独自走着。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，他已经习以为常。
“上课！”
“起立！”
平淡的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，中午要去食堂吃饭。陈阳对于末说道：“你中午跟着我去吧，说不定你都找不到食堂在哪里。”
于末点了点头，跟着陈阳一起去食堂排饭。正午的阳光很大，他们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着已经有些凉掉的饭菜。陈阳吃着寡淡的水煮青菜，有些羡慕地望着于末盘子里的鸡腿。
于末直接把那个鸡腿夹给陈阳，说道：“你吃吧，我不喜欢吃这个鸡腿。”
陈阳愣了愣，垂下眼眸把那个鸡腿又夹了回去：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。”
于末也没再说什么，他跟陈阳又不是特别熟，更何况他明白这个年龄段的自尊心。没有浪费食物，他把这个鸡腿给吃掉了，然后回到教室午休。
听别人说，陈阳好像理科特别强。高一时陈阳在大家看来是一个既帅气又阳光的男生，家境不错，成绩优异，在学校里有许多女生都暗恋他。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陈阳家里破产了，他的父母抛下他逃往国外，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阴沉沉的样子。
于末用余光瞄了两眼在睡觉的陈阳，发现他只有在上数学课时才会认真听讲。他很快收回目光，专注于听课。就算别人的生活过得再辛苦又怎么样？
总之与他无关。
忙碌的一天过去，今天放学比较早，星期五没有晚自习。窗外还能看见浮动的夕阳，于末不经意间看到陈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，低头收拾完书包以后也走出了教室。
夕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坠，天空弥漫着彩霞一般的虾红与深蓝。朵朵白云漂浮于天际，渐渐转化为虚无。
于末循着林沐年开车时沿路看到的风景往回走，感觉肚子有点饿了，便穿过一座桥往对面的小卖部走去。他经过一条巷子，忽然听到了陈阳略带颤抖与恐惧的声音传来：“你，求你们放过我吧……”
“放过？”有人冷笑着说道：“放过你那你爸妈欠的三百万谁来还？”
于末的脚步顿了顿，在少管所里呆久了，他的心也不免变得冷硬起来。他本想直接离开，但想起这个少年倔强的样子，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幽深阴暗的巷子深处，身穿校服的陈阳蜷缩在垃圾桶的角落里，死死护着他那个洗得泛白的阿迪达斯书包。四个壮汉围在他的面前，面目凶狠，颇有一种拿不到钱不会离开的架势。
在学校里高傲冷漠的陈阳此刻难得露出了慌乱的神情，他祈求一般低声说道：“我妹妹还在医院里，我的这些钱是要给她看病的。求求你们了，放过我这一次吧……”
少年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，壮汉们却不为所动。就在他们伸出手要抢少年的书包时，一只手伸到了一个壮汉的肩膀上。
几乎只过去一秒钟不到，“咔嚓”声响起，壮汉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，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抱着胳膊满地打滚。
陈阳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，直到烟尘散尽，四个壮汉全都倒在地上，穿着一中校服的青年才转过身，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的微笑：“你没事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