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岭镇的‘人渣’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了，原本街景市侩的小镇几乎变成了‘女儿国’。河水里的怨气好像和那些生病的人有杀父之仇、夺妻之恨般，疯狂的销蚀着他们的身体，让他们精神颠倒，生不如死。
忘情也随着白翌乔他们去瘟疫棚里看过几眼，她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画面，却反应平平，淡淡的看一眼，嗤笑一声就走开。
瘟疫棚里的患者不知道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这个人就是忘情仙子，只顾着自己痛苦不堪。
如果他们知道她就是传说中一飞升仙，福泽照地的女仙，心中必然燃起熊熊求生欲，求仙子救他一命。
可若他们知道，有今日的此情此景，全是忘情一手造成，不知是何感想。
对于忘情，君临迟迟没有动静，仿佛是那副严峻的面孔下，想要给她一次机会弥补，可忘情神色轻松淡然的，毫无悔过之心，还不停地和白翌乔打太极，延误救治。
这样的犯人最可怕，既然决定犯错，就绝不回头，无论什么情况，都一直坚持自己错误的想法。
月如湛很好奇，忘情河是黄龙江的一条分支，虽然根据地势，忘情河的水不会逆流到黄龙江里，但黄龙江水和忘情河毕竟是‘母子关系’，一母同胞的有衔接之处，理论上黄龙江水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污染。
可是怨气污浊区好像只存在于忘情河一带，就像黄龙江和忘情河接口处有一层天然过滤怨气的网一样。
如果忘情能控制这些怨气的话，原因只有一个：她还没恶到要天下男人都死光。
毕竟是为大神，修为足不足的，她绝对不是不可救药。
月如湛总觉得，只要戳中她内心真正的那个点，一切都有转机。
这还得回到忘情仙子成仙之前，她经历过的那些事。
白翌乔给的机遇是一个契机，她本人的经历又和那些凡尘女子有何不同呢？仅仅是因为在从小到大短短十几年的时光中，乐善好施吗？
功德可不是那么好攒的。
月如湛看着站在瘟疫棚里的忘情，她正在观察一个正在死亡的男人。
没错，正在死亡，已经过了回光返照，瞳孔涣散，嘴巴微张，毫无光亮的眼睛里仿佛回放着什么故事，又因为意识逐渐消失，身体僵硬而无法说出口。
那个人死后，忘情耐人寻味的回过头，发现月如湛在盯着她。
“看什么看？再看白掌门就吃醋了！”
月如湛挑了下眉，随意的笑笑，不在意的流转了目光。
“看到他们可怜的死去，你心里就没什么触动吗？”月如湛声音凉凉的问道，他没指望忘情能给他什么满意的答案。
果然，忘情懒洋洋的答道：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~”
“他们罪不至死。”
“所以我是坏人啊。”
月如湛无奈的看她一眼，当这么久神仙，没想到最后给自己定位这么清晰。
白翌乔从瘟疫棚里独自转了一圈，染上怨气的高峰期已经过了，现在棚里比以前空落了许多。
可奇怪的是，这些地方空归空，死气沉沉却没有怨气。
虽说那些男人有罪有应得的成分，但也是勉勉强强算得上死于非命，怎么他们待过的地方，反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清明呢？
而且，忘情背后的故事到底是什么？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故事呢？
反反复复来过几次忘情河，这次白翌乔他们发现，河里居然有几条孱弱细小的游鱼。
以前这里被污染的时候，河边几米之内都寸草不生，现在居然萌发了几条小生命。
忘情这几日一直跟着他们，看着那两条小鱼眼神也没有什么波动，淡淡的瞥了几眼继续看风景。
这里的景色和三百年前相比，已经变化了许多。
以前这里穷的还都是茅草屋，镇子里只偶尔有几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，没有固定的集市。人们穿着麻布衣，每天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务农，足蒸暑土气，背灼炎天光。
因为生活过于简朴，那里没有人动那么多花花绿绿的歪心思，只一门想着和自己的老婆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。
后来商业慢慢发展，人们交流增多，一股糜烂之气快速增长，腐蚀了原本朴素的社会风气，市镇的街角总会藏着肮脏的心思，让人避之不及，如洪水猛兽，狂风暴雨般，熏染了人们的欲望。
变了啊。
忘情在心里默默叹气。
也许在如今这个时代，变心已经不是什么惊世骇俗、要被天打雷劈的错事了，相反，它给了世人很多畸形的快乐。
可是，他们都是错的。就算自己不对，他们也都是错的。
忘情半眯着眼睛，看着远处清清落落的村子，不自觉的咬着牙，冒出额头上一点青筋。
“你们女人的心思呐。”
月如湛不知何时站在了忘情身边，看得出她在回忆什么，悠悠侃道。
“女人心思怎么了？”忘情听到他说话回过神，眼睛里射出两把毒箭。
“没事儿，觉得有点难猜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