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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恩情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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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鸾愣了一愣,认真看了陈氏一眼,见她双眼红肿,显然哭了挺长一段时间,而且神色憔悴,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,头发也有些凌乱,似乎有时日没好好梳头了。

以陈氏的为人与习惯,每天早上醒来,都必定会认真梳洗的,哪怕是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大牢里,没水没面巾没梳子没首饰,她也会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断不会容许自己在人前失礼。眼下她居然会是这副模样,还真叫人意外。

明鸾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,陈氏连忙扶住:“别起来了,大夫说你体弱,要好生休养些时日呢,你这几天又没吃什么东西,哪里有力气?”

明鸾不听,勉强支撑着坐起,只觉得有些头晕,但精神比那天却好些了,就是脑子涨涨的,想必是睡多了的缘故。她看向陈氏,沙哑着声音问:“我病得很重么?大夫明明说不是天花的。”

“虽不是天花,但旧疾复发,来得凶险。”陈氏一说起这事儿,眼泪就直往下掉,“大夫说,你年纪小,根骨未长成,连日来做了许多活,超出你所能承受的界限,加上旧疾发作,才病得这么厉害。他还说,幸亏你发现得早,又懂得自己用药,他开方子及时把病给提前发了出来,若是再耽误几天,只怕会更加凶险呢。往日我见你做活时手脚利落,还能帮上许多忙,家里没有人手了,我也就没多想,不料却是害了你……”

原来是提前把病发了出来,怪不得她这次病情发作得这么快呢。

明鸾想明白了,连忙问:“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?”

“只要按方吃药,再休养些时日就好。”陈氏叹道,“那些庶务你就不必再管了,自有人去做。你祖父也在帮忙呢。”

男人们终于肯放下身段干活了吗?早干什么去了?明鸾撇撇嘴,又看向陈氏:“方才母亲说,知道以往是自己错了,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再犯?”

陈氏笑道:“是是是,母亲再不会不许你吃饭了。你还小呢,那些活也用不着你做。”

明鸾眉头一皱:“谁说这个了?我是指大伯娘的事!”

陈氏微微皱眉:“你总是记恨你大伯娘。这怎么行?她到底是你的长辈,又对母亲有恩……”

明鸾火了:“你总说她对你有恩。到底是什么恩啊?!我现在都病成这样了,你还天天去照顾她,就不怕从她身上沾染了病气,然后传染给我吗?我冤不冤枉?本身就够苦命的了,亲娘还恨不得我被传染了天花!”

“可不许胡说!”陈氏闻言色变,“你要埋怨我便罢了,怎能说我是故意的?你是我亲骨肉,平日我如何疼你,你心里有数。怎能这般编排我?!”

明鸾正恼着,一口气没上来,连连咳嗽不止。陈氏板起的脸也维持不下去了,慌忙倒了水来,又轻轻拍着女儿的背:“要不要喝点水?喝了会舒服些。”

明鸾瞥她一眼,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。果然觉得喉咙舒服许多,方才软软地靠着床头,冷淡地道:“母亲就说吧,她到底怎么有恩于你了?”

陈氏犹豫了一下,方道:“当年我嫁与你父亲时,本是高攀,族人皆称我家无父兄为宦。母亲还涉足商道,却能嫁入侯门,是祖上烧了高香,因此你外祖母便嘱咐我,过门后必定要恭勤侍奉公婆,万不可叫人挑出错处来。你父亲对我只是淡淡的,我一直谨慎行事,可惜成婚两年后才有了你……”她顿了顿,为难地看了明鸾一眼,“因生你时没调养好,迟迟不曾再度有孕,你父亲又有了谢姨娘,等你到三岁生日过后,我才又有了一胎,可我当时不知道,仍旧日日在你祖母跟前侍奉,又帮着你大伯娘料理家务,不想劳累过度,竟……竟小产了!”

原来如此!明鸾早就觉得奇怪了,以自己的年纪来看,陈氏嫁进章家这么多年,居然只有一个女儿,长达七年的时间未曾再度有孕,一定有问题!如果说是因为章敞偏宠小妾,但谢姨娘生的文骐还没满周岁,那在这七年里头,难道就再也没人怀过孕了吗?现在看来,陈氏是曾经有过孕的,但流产了,加上之前产后失调,伤上加伤,才会迟迟没有再怀上,说不定正是因为她伤了身,所以章家人才会容许谢姨娘生子。

陈氏接下来的话证实了这一推测:“那一次我伤了身子,大夫都说恐日后不易有孕,我真真是灰了心。更让我伤心的是,我才小产不久,谢姨娘便也小产了!她那时还只是通房,每日在我床前侍疾,我以为她用着避子汤,也就没多想,不料她却忽然小产了,还向你父亲哭诉,说是我故意为之,我真真是百口莫辩……”

明鸾眉头一挑:“那个女人在那时候就玩挑拨离间的把戏了?该不会真有人相信了吧?她既然要用避子汤,会怀孕就代表她做了手脚,祖母居然不罚她,还怪到你身上?!”

陈氏红着眼圈摇了摇头:“你祖母确实训斥了她,但因你父亲求情,便只是罚她禁足,但是谣言还是在家里传开了。有说我不慎小产,担心通房侧室先怀上子嗣,便故意害谢姨娘小产的;也有说我在婆母面前哭诉,使得婆母出面惩罚谢姨娘的;还有说我善妒心狠,明知道自己再也生不了孩子,还拦着侧室给你父亲生儿育女,是因为你父亲待我冷淡,我便存心要断他香火……你父亲当时听了流言,恨不得把我休了……”

那个渣爹压根儿就没判断力,他想休就能休吗?明鸾冷笑:“你慌什么?那只不过是流言罢了,实情是怎样的,祖父祖母心里有数!”

陈氏叹了口气:“二老心里有数又如何呢?我确实是伤了身子,往后恐再难有孕了,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,加上本来就是高攀……为子嗣计,章家说不定真会休了我……那段时日里,我为此辗转难安。病上加病,偏流言蜚语、恶意中伤一日也不成断过,你祖母为了让我能安心养病,便叫我挪到偏院去住,这一住就是整整一年!那一年里,除了陪嫁来的丫头婆子。几乎无人敢再理我,可你大伯娘却还念着往日情份。时时来看望,若不是有她宽慰,说不定那时我便去了……”

明鸾皱了皱眉头,脸色倒是放缓了些:“她要是有心帮你,干嘛不制止府中流言?她不是当家的吗?只要她愿意出手,流言早就平息下去了!”

陈氏苦笑:“你这孩子,哪里学来这些有的没的?我知道你的意思,若真的下狠手,确实能吓住传播流言的人不敢再妄言。但那无异于给自己的双手沾上血。我做不到……”

明鸾忍不住道:“谁叫你沾血了?一定要出人命才能制止流言吗?我听说谢姨娘是家生丫头出身的,当时府里的仆人有很多是她的亲朋故旧吧?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!你别愧疚了,那女人一点都不无辜,正室病了,小妾侍疾是正理,更别说她连个妾都还不是!只是个丫头。做丫头的工作,哪里委屈她了?她本来就不该怀孕的,怀了只能说是她居心不良,只是运气不好流了产。她想必是因此迁怒于母亲,才会暗中收买下人散播谣言的!哼,那些人是贪图小利才会为她所用,想要堵住他们的嘴。最干净又最仁慈的法子就是把所有相关人士都丢到庄子上去,让他们去做农活!省得他们天天在侯府里养尊处优还要编排主人!这法子既不伤人性命,又有足够的理由,不管是谁都挑剔不了,但在其他下人眼中,这就是堵了他们的青云路,该怎么做,还怕他们不懂吗?”

陈氏哑然,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:“我哪里有这个本事?不过就是助你大伯娘料理些庶务,真正的人事大权都在你祖母与大伯娘手里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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