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师师问起，李玄不过是一个愣神而已，紧接着谎话张嘴就来，微微有些沧桑的叹息，说道：“她名叫祝英台，她有青梅，我有竹马，两小无猜。李祝两家皆为吴苏大族，祖辈交情甚笃，算得上是通家之好。”
“英台贤良，我自慕之，我知她好，她明我心。虽然相互爱慕，却发乎于情，止乎于礼，两家长辈也有相互结亲之意，然则，在我十五岁那年，，事情却出现了变革。那是一个雨后的下午，我与英台相会于桃林晚亭，却不想遇到了苏州经略置使家的公子……”
“……那马文才依仗其父为一地经略，以势逼迫祝家，祝家不敢触其虎威，只得与我家断了这门亲事，英台穿上嫁衣，我闯去拦轿劫亲，却被一顿好打，几乎丧命……自此，她嫁为他人妇……”
“自那之后，我勤学武艺，多读兵书谋略，自立自强，只为报那夺妻之恨。次年三月，偶然踏春时，我又见到了英台，只是小会片刻，言谈几句，她先生离开，我伤心无助，写下《凤钗头》前半厥，一挥而就，便自离开。”
“却是她忘了东西，回到与我相会之所，见到词作，凄苦潸然，将这词收了起来，填了后半厥。过不多久，我便听闻她投河了……其后，我从她的丫鬟竹儿那里得到了完整词作，亦得知具体经过……再后来，我收集马家贪污纳垢种种不法，告到东南经略衙门。”
“却不想官官相护，无从辩白，而我此等作为也中连累了家族，虽是过去了，但家中多有埋怨者……再后来，我巧设毒计，引大湖水盗而来，进攻经略府，马家一家死绝，方报了心头大恨……”
他娓娓道来，面色平静，他似在说别家事，语气淡漠，不见半点波动。
然则其中故事，却让师师心中跌宕起伏，时而羡慕，时而酸楚，时而哀怨，时而泪下，到得最后，心中畅快。
见明阳只是平静叙述，她也只当他是大仇得报，心中平静。
她倒是回想也来了，自她与明阳结识以来，他似乎总是那般淡然，西北种家事，他说时平平静静。今夜诗会，面对那般的指控与刁难，他也只是平平淡淡。他的心中，似乎再很难生出波澜了，想来应该祝小姐去逝后，他大悲大疼过后，便也大彻大悟了吧。
她这样想着。
先前因着《凤钗头》这首词而升出的那种莫名的酸楚，此刻也都平静了。
毕竟，祝小姐已经死了……
刚想到这里，师师心头猛的一跳，急忙把这样残忍的想法摒弃掉。
“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？明明祝小姐去世，明阳很伤心，我为何还要这样想……”
她心思陈杂间，却见李玄笑道：“好了，故事听完了，师师可还满意？”
师师歉疚的说道：“明阳，对不住，勾了你的伤心事。”
李玄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折扇，道：“往事不可追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，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”
如此痛彻心扉之事，明阳却说得这般平淡，只怕此刻也是在伪装，不想让我对你心生怜悯，强自欢颜而已。然则，你心中的伤痕，却有多深。
师师这般想着，也明白明阳是要强之人，便不再多谈这事了。
两人举杯，对饮。师师觉得，一切都在不言中。
如此又过得片刻，酒意上涌，李玄开口笑道：“对了师师，有一首曲子，我能唱，却与当今的格律并不相同，不知师师可能奏出？”
今夜饮了太多酒，师师的双目有些迷蒙，笑道：“明阳唱来听听。”
李玄点头，开口。
“红尘多可笑，痴情最无聊，目空一切也好……”
从未听过的曲调，从未听过的词牌，直白，洒脱，无拘无束，内心坦然，看透世事，这……便是明阳吗？
师师听着那歌声，这样想着。
过不多久，李玄唱罢，师师轻抚琴弦：“……来生难料，爱恨一笔勾销，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，风再冷不想逃，花再美也不想要……今天哭，明天笑……”
一曲奏罢，两人开始合唱，到得最后，李玄站起身，邀她边唱边舞。许是酒喝多了，师师再不矜持，也不弹琴了，牵住他的手，一起欢快蹦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