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堂春闺

瑾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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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恶果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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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了冬的天儿越发冷,前几日下了场雪,北齐的皇城覆上一层莹莹白色,

像拔丝儿的棉糖,却不是甜的,凉得刺骨。

白日里尽是被乌云罩住,不大透亮,沉暮时分的天际划过一道艳丽的红霞,像是夏日的黄昏,没多久就散了去,再落下一场雪,冷得守夜的宫女狠狠一哆嗦。

宫里的更声像针尖儿似的一下下敲在心上,凤鸾春恩车上的铃儿响在夹道上,环佩叮当的声音恍若石子落尽了沉深的湖泊,荡起了无数涟漪。

前头四个小太监弓着身子,手里提着灯笼引路,那车里坐着的人便是今夜侍寝的娘娘,甭管身份世家如何,过了今夜,就是主子。

默书站在宫门前低头,春恩车从韵萃宫路过时里头的安贵人掀了轿帘看过来,唇边笑意柔柔,十足娇媚模样:“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,别等了,皇上永远不会来了。”

轿帘放下时那张笑脸已收了起来,脸上神色尽是讥讽。

春恩车走远了,默书叹了气进院来,吩咐守夜的小德子仔细一些,莫让寒气入了内室,凉了主子。

沈清歌少有会如此隆重的妆扮,描了细致悠长的眉,眼尾上勾画几片迤逦花瓣,望过来的眼眸里像有海棠春夏的光彩,也有熠熠星辰的清辉。

默书晓得主子淡雅,性子也冷清,入宫十年从未获圣宠,不是不得欢心,是她不愿意,这样好的样貌,放在哪里不是打眼的人物?

然而人各有求,沈清歌不贪心,只求一世平安顺遂,入了这深宫,收起在府里时的尖牙利爪,遇了人便笑得和气,不争宠不谋上位,后妃当她是个死的,皇帝也是。

若不是有个世代为帝师的母家和手握兵权的长兄,她兴许是爬不到妃位的。

只是如今局势不妙,沈帝师政敌颇多,惹了无数的脏水,安丞相同沈帝师斗了半辈子,他的女儿乃当朝皇后,朝堂后宫齐心合力打压沈氏一族。

沈清歌虽不争宠,却也不好欺负,皇后丢过来的刺儿头,一个比一个更麻烦,她四两拨千斤的顶了回去,日日请安的时候,都要听见皇后那句“人不可貌相”,沈清歌晓得她在说自己,也做着提防,却没想到,安家把手伸到了沈府。

一件前朝龙袍藏于沈府,时隔新朝设立三十年重见天日,一干臣子上奏天子,道沈帝师沈廉包藏祸心,乃是前朝余孽。

年轻的帝王龙椅尚未坐稳,哪里容得了此等事,甭管真假,先把人抓起来,百种酷刑来一遍,沈帝师年迈,怎受得起暴室里那一群衙差折磨。

沈清歌晓得这事后,便再坐不住,皇帝的云荣殿她去过几次,锦昭不见她,殿里出来的人是皇后,冰刀一般的眸子盯着她,像惹了满身的晦气:“本宫便最瞧不惯你平日里清高的模样,此刻这样多好,也让本宫见识见识你无可奈何的模样,瞧着吧,你们沈家翻不了身了。”

越过她时,皇后微微弯了身子,附过来耳边道:“你该瞧瞧你爹受刑时的模样,本宫都替你心疼,听暴室的人说他如今已快撑不住了,你哥哥的命根子也被切了,同宫里当值的太监委实没什么两样。”

屋檐昏黄的灯光下,沈清歌身子颤了颤,腿脚软麻险些跌到玉阶下,默书眼疾手快扶住,皇后瞧见她这模样,神情痛快,舒心的叹了一口气。

那夜的冰霜格外重,雪像是棉絮一般的落在地下铺了一层又一层,风寒伴着昏暗的阑珊灯火。静悄悄的夜幕,云荣殿里头的灯灭了一晚,沈清歌跪在雪地里一宿,直到锦昭上朝时,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她。

宫里便是这样,花无百日红,人无千日好,沈家一倒,再无人问津沈清歌,殿前的小太监们见着她都觉得晦气,隔的老远便要绕路走。

默书扶着她回去的路上遇见新入宫的贵人,安家庶出小姐安沫云,一派关爱地嘱咐沈清歌仔细身子,末了道一句“沈帝师也是咎由自取,怎的想不开要和安家作对,姐姐啊,怪只怪你糊涂,没有像你叔伯这般良禽择木而栖。”

寥寥几语,却像是一把放在火里烤得发红的弯刀一般刺入她的心,沈清歌觉得透不过气,扶着默书快步回去,背后传来安沫云幸灾乐祸的笑声,同风声混在一起,刺耳得紧。

这之后已过五日,春恩车的铃铛声每日都会在宫外响起,沈清歌能做的仿佛只剩等待。

收起平日的素净模样,琅环锦衣一番妆扮,只是宫里的女人何其多,等了一日又一日,昼夜轮回几番,等到宫墙上的瓦都长了青苔也未能等来皇帝。

罪臣之女的妃子,皇帝提不起半分心思来怜惜。

盏台上的灯快燃灭了,沈清歌未挪动身子,闭着眼睛,脸上有睫毛垂下的阴影,像是睡着的模样,默书晓得她没睡,轻轻道:“娘娘该安寝了。”

几日前入宫的安沫云今夜承了宠,安家嫡庶两个女儿,前头出了个皇后娘娘,今儿又来了个新贵,都是前程似锦的,安丞相如意算盘打得响亮,为儿女铺路不择手段,腌臜事做了一桩又一桩。

沈清歌轻唔了一声,又是许久没有说话,默书瞧着她的模样,想着几日来看过的人心百态,心里难受,带了几分哭腔:“娘娘…”

“你莫要哭。”沈清歌说,抬手撑住一边脸,闭着眼睛静静地道:“现在还没有人死,我们都别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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